他还说，皇姐，若我告诉你，你不是朕的亲姐姐，你是不是就会舍弃朕去过你自己的逍遥日子了？
两年前那颗蠢蠢欲动的心，在听到这些话之后重新跳动了起来。
程尧平静地离开厢房，在入洞房之前同自己洗了把脸。“程倏在宫中被管制得极为严格，自然是没有酒水喝的。就这两次机会，歪打正着，我都在场，将他说得话听得一清二楚。一次或许是口不择言，那么第二次就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了。”
“我花了两年时间筹谋，想要将她从你身边抢过来，奈何每次到了最后一步都无法实施。天时地利人和，少一样，便难以成事。”
“行到水穷时，神龙帮的帮助恰巧途径南都，机缘巧合，我替他挽回了一些损失，他口头与我立下约定，若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，只管开口。”
程尧并未将这个约定放在心上，后来寻人粗粗打听了一番，才晓得这神龙帮的厉害之处。
没过多久，程若霏同程倏南巡的消息便传到了程尧的耳朵里，他猛地想起同那位帮主的约定，几经周折，总算是书信联系上了。
他要的不多，威逼恐吓，将人吓住，最好迷晕过去帯出来便好。至于程倏，由着他逃跑就是了。
从头至尾，他从没有想过要取程若霏的性命，因而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，他也不知情。
“我同他明明说好了，要活人，哪里会晓得他竟然撕票？出事后我试图联络神龙帮的人，根本没有收获，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，将这些未知的谜团悉数丢给了我。”
墨夙夕依旧立在原处，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。
原本负手而立的人，掌心早就湿漉漉一片，若有所思地朝着酒窖上头看了一眼，墨夙夕心中蓦地一疼。
止戈全程不发一言，只静静地站在程若霏身边，眼睁睁看着她的面容渐渐灰败，却始终握紧了拳头没有上前。
程若霏很想冲进地窖揪住程尧的衣领让他别再大放厥词，告诉他她就是信阳，她还活着。
但听程尧说完这一切之后，她发现自己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。
这么大的谎言，他不可能编得出来。
她对程倏的管制的确很严厉，不让他小小年纪沉迷酒色，故而宫中的酒，没人敢给程倏送去。
那封密函她也看过，的确不曾提及要伤她与程倏的性命，他这一番慷慨陈词究竟是真是假，似乎根本不需要再花心思辩证。
她居然．是捡来的孩子吗？
那母后每每追忆往事，说起第一次身怀六甲之时，那肚中的孩子，竟然不是她么？
她是谁？那个孩子又究竟在哪里？
墨夙夕今天也被程尧口中的真相堵得思绪凌乱，问完了话，没有表态，他索性想着先冷静一夜，便出了地窖。
他了解程若霏，今日这番话，无疑对程若霏是巨大的打击。
她不是个会轻易表露内心真实想法的人，哪怕心痛得要死，也会咬牙坚持到最后一刻才会掉下眼泪。
果然，他一出来，便看见了双手撑在地上目光涣散的程若霏。
同一时间，程若霏抬头也朝着墨夙夕看去，四目相对不过一瞬，墨夙夕立即撞了身上的尘土朝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。
直到将人搂进怀里，墨夙夕才发觉程若霏的身子抖得厉害。
止戈依旧像个透明人，不过既然墨夙夕来了，他也没有守着的必要了。
隐藏在心里这么久的秘密终于借着五皇子的口说了出来，止戈心里是说不出的轻松。
程若霏不是先皇的子嗣，在他接任却罗门门主之时已经被告知过了。
当时他也很震惊，倒不是旁的，而是先皇和先皇后竟然有这样的胸襟去接纳她，将她视如己出，委实难得。
偌大的却罗门，是先皇留给程若霏防身用的，大约也是先皇最后的仁慈，可惜程若霏一直未启动却罗门，否则也不会葬身临安郊外了。
这天下必定是程倏的，若他还活着，大约已然娶妻亲政，睥睨天下了。
可惜没有如果，可惜程若霏还是知道了最残忍的真相。
“我是个，野孩子？”
被墨夙夕脱了外衣钻进温暖的被窝，程若霏才后知后觉地开了口。
“他说倏儿亲口说出我是捡来的，我不是父皇和母后亲生的，你听见了对不对？”
深深叹了口气，墨夙夕将她抱得更紧了些，“一切尚没有定数，他说得话真假也未可知，你别胡思乱想了。”
“胡思乱想？”
“嗯，你乖乖的，什么也别想，不到审讯的最后一刻，一定不要相信他说的话。”
王妃长这么大，大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。
父皇母后的宠爱还历历在目，她怎么就成了捡来的呢？
母后每每忆起往事，那种真情流露不像是假的，这一切到底应当如何解释？
程若霏按了按太阳穴，只觉得头都要炸开了。
墨夙夕所说的话不过是想着将她心中的侥幸放大，好叫她有个接受的过程，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，所有人的心中大概都有数了。
“怀仁，我难受。”
王妃闭着眼睛往墨夙夕的身上凑了凑。
墨夙夕心疼得要死，早知道会问出这么个惊天大秘密，他昨日还不如直接了结了程尧。
华灯初上，墨夙夕吩咐厨房做了小米粥来，程若霏呆呆地看着，一口也没吃。
墨夙夕没办法，拿了两坛九丹金液进来，说：“实在郁结，便喝点酒排解吧。”
程若霏茫然回头，僵硬着身子下了床榻，将杯中的九丹金液一饮而尽。
墨夙夕从未如此庆幸王妃喜欢借酒浇愁，否则这么大的打击，她要如何发泄出来？
许是藏了心事，程若霏很快便有些迷糊，吵着要墨夙夕抱。
男人将她抱起来坐到自己腿上，温柔耐心地劝说她进食。
程若霏皱着眉头拒绝，墨夙夕也不恼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，试图安抚她焦躁的情绪。
小半个时辰后，女人勾着墨夙夕脖子的手失了力气，顺着他的胸前垂了下来。
无奈地叹息一声，墨夙夕小心翼翼同她掖好被子，又仔细盯了她半天，这才拉开门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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