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都是尖锐的小石子，白凌凌只觉自己像个滚筒般在尘土飞扬中直直朝山崖下冲去，但身上却并未传来想象之中的剧痛，她始终紧贴着一人厚实温暖的胸膛。
噼里啪啦的乱石碰撞声戛然而止，白凌凌被李沅圈在怀里，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缓了好一会儿，发现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，只是胳膊腿有些擦伤。又惊觉紧挨着自己的人半点儿动静都没有，有些焦急地撑着地爬了起来，摸黑抓到了李沅的一只手，轻轻晃了两下。
“殿下，你没事吧？”白凌凌沿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上摸，终于碰到了他的脸，颤抖着手探了探鼻息，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了些。
“殿下，醒醒，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了。”白凌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怕他听不见，还凑到他耳边提高了音量。
但除了身侧人微弱而略显吃力的呼吸声，再也没有什么。
白凌凌一阵心慌，连忙趴到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，一声一声沉稳有力，但是声音的主人却毫无生机。
她连忙进了空间的实验室，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，她发现空间能用的药物都不够了，而自己也没有多余的钱，眼巴巴地看着能就救人命的药被封锁在最高层的柜子里，眼眶顿时涨得发酸。
是自己夜间外出落伍，让李沅由于担心外出寻找，才让刺客有可乘之机。是自己让他分神，拖累了他，后来遇到狼群，他还想着让自己先跑。怎么想这一系列事情的核心都是她自己。
白凌凌陷入无止境的自责和愧疚之中，抱着李沅的头贴在自己胸口，一声声地唤着：“李沅，你醒醒，你别吓我啊！”
怀里的人没有回应，她更为无措地小声抽噎着，眼泪大滴往下落，她一边抹眼泪一边颤着声音喃喃道：“都是我不好，是我任性，是我拖你后腿，你快醒过来啊！我……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“哭什么？”一道干哑的声音响起，如同被铁砂纸磨过一般。
李沅抬眸借着月光看着抱着自己哭个不停的白凌凌，有些无奈地勾起唇角，却见她听到自己说话后哭得更厉害了，上气不接下气。只好撑着疼得几乎碎成片的身子坐了起来，抬手用指腹抹去了她眼角湿意。
“你一直、一直不醒……我害怕你……”白凌凌声调里带着艰涩的鼻音，她猛地抽噎了两下，觉得精疲力尽，靠着李沅的肩膀不停流泪。
“本王没那么容易死。”李沅低笑了声，牵扯到伤口又骤然蹙起眉峰，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，轻声道：“扶我起来，咱们继续走。”
白凌凌立刻提起精神，拉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，用力撑着人站了起来，一手搂着他的腰，支撑着他稳住身形。
李沅留了力支撑自己，防止将全部重量压在白凌凌身上，奔波了半宿她应该也没什么力气了。
白凌凌全神贯注地借着月光分辨着脚下的路，并未察觉到李沅细微的举动，只是由于恐惧和担心，不自觉地握住了垂在自己颈侧的大手。
李沅微微一怔，随之动了动手指轻轻摩挲了下，掌中一阵柔软和凉意。
他身上尽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，不时从某个地方传来一阵剧痛，必须以极大的意志力生生捱过，几次下来饶是他毅力惊人，也不禁有些精神不济。
白凌凌察觉到自己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，紧接着李沅脑袋不觉中贴到了自己的面颊，蹭到一头冷汗，心里猛地一咯噔，才意识到这人在承受多大的痛苦。
她吸了吸鼻子，压下心头泛起的细密疼痛，贴着他的耳朵轻唤：“殿下。”
李沅似是没听见，依旧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着。
白凌凌鼓起勇气，提高音量又唤了声：“李沅。”
“嗯？”李沅极轻极低地应了一声。
白凌凌心中一喜，连忙调动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话题，好让他分散对疼痛的感知。她想了想，真诚地开口道：“你今天这身衣裳，穿着很好看。”
“嗯。”李沅没多大反应，语气依旧淡淡的。
若是在平时，这只花孔雀听了赞赏，恐怕已经开屏了。眼下他这般无精打采，想来是真的又痛又累。
白凌凌心疼他，没追究他的冷淡态度，自顾自地继续道：“其实到现在以来，你是我心里是很独特的一个存在，长相自然不必多说，你自己心里有数吧？然后就是性格，平时觉得烦，关键时候还挺靠得住的。”
白凌凌边说边侧目看他的脸色，月光下他的面容十分清晰，这样柔和的眉目，是在平日里见不到的。
李沅没作声，却紧了几分力道握着她的手，似是某种回应。
白凌凌算是发现了，若齐王殿下不想说话，任她扯出多少个话题都是徒劳。可能他嫌自己聒噪呢，本来就够难受的了，耳边还有个人叽叽喳喳，若是他没受伤，怕是忍不住要上手打她了。
这样一想顿觉有些尴尬，耳根突然红了，识趣地闭上嘴巴一言不发。
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，李沅突然叫她：“白凌凌。”
白凌凌愣了下，随即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时至今日，你可后悔嫁给本王？”他声音很轻，却很严肃，除了伤痛本身夺去的精神气，更蕴含着由内心而出的怀疑与期待。
听到这个问题，白凌凌身体有片刻的僵硬，察觉到耳边传来的呼吸声渐渐急促，她连忙答道：“后悔这个词，殿下就不该这么用，我既然都与你成亲了，那今后必然是要一起走下去的，有什么后悔可言。”
李沅没听出确切的答案，心里沉了几分，点了点头，又听她轻柔的声音传来：“不过，李沅，我这个人有些矫情，从小看的话本里，尽是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，我很羡慕，也希望自己能如此。”
顿了顿，她突然想到李沅未来会走得很远，站得很高，后宫不可能只她一个，鸿鹄怎么甘心芸芸万千寄于方寸？想到这儿有些黯然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殿下自然不必如此，我只是随口一说。”
又见李沅点了点头，也不知在赞同她的哪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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